TikTok寧為玉碎、不為瓦全，選擇了最慘烈的斗爭方式。
數讀社原創
作者 | 盧梭
過去48小時，小紅書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火爆。
由于小紅書寬松的賬號注冊機制，眾多外國網友涌入，他們打著“Tik Tok難民”的稱號，與中國網友親密交流。掀起了一片“世界人民大團結”的熱鬧景象。
“Tik Tok難民”的導火索源自一則消息。
美國科技媒體放出消息，Tik Tok計劃在1月19日，主動向其1.7億美國用戶關閉應用程序。
美國網友通過這種方式表達抗議，也為了自媒體事業的繼續。
這次主動關閉，意味著Tik Tok寧為玉碎、不為瓦全，選擇了最慘烈的斗爭方式。
縱觀整個出海的中國企業，只有張一鳴、周受資有這樣的底氣。
#1
原始積累
中國企業出海30年，海爾是第一個代表性企業，阿里是第二個，字節則是第三個。
他們分別代表了產品出海，商業出海，文化出海。
主導這一切的，是張一鳴和他的字節帝國。
2012年，創業8年失敗4次后，張一鳴開始了第5次創業。此前，他開發協同辦公系統失敗，在線旅游搜索引擎“酷訊”沒能成功，加入王興的“飯否”但團隊最終解散，“九九房產網”有過高光，但沒能堅持下去。
第五次創業專注短內容、專注手機、專注個性化推薦，名為“字節跳動”。
技術出身的張一鳴，習慣用算法解決問題。第一個爆款今日頭條，通過算法在海量的新聞信息中，篩選出符合用戶閱讀喜好的內容。
在他看來，今日頭條不會也不需要設立傳統意義上的總編輯，不干涉是對內容最好的管理。
算法是字節的明線，產品是字節的暗線。暗線對于人性的理解，含金量更高。
彼時，關于個性化推薦已經逐漸有了一些產品，但是在交互上，需要用戶手動挑選感興趣的欄目。
張一鳴認為，個性化推薦不需要用戶做出任何選擇。用戶綁定微博后的5秒鐘之內，今日頭條就為用戶建立起一個DNA興趣圖譜，用戶不需要任何操作。
事實證明，這種簡單直接的方式極其有效，今日頭條在一眾門戶網站和媒體APP中劈開一條路。
隨后，張一鳴又在“好看圖片”、“內涵漫畫”、“笑多了會懷孕”等產品上都驗證了產品邏輯的有效性。
“大部分關鍵決策，80%在創業之初基本確定了，2015年我和同事把PPT拿出來再看，發現今日頭條的發展跟原來PPT上的設想差別不大。”張一鳴回憶道。
其實，哪怕今天再看當初的PPT，也不會太大的區別。
抖音、Tik Tok，字節的所有產品，與用戶的第一次交互一定是極簡、極傻瓜、直戳興趣點。
這種模式對用戶的拿捏非常精準，除非遠離，否則多數人都無法逃離這個黑洞。
自下而上的話語權爭奪，讓字節扎根得非常深。張一鳴透露，只用了一年，今日頭條的合作伙伴就超過2000家，其中包括300多家傳統媒體。
有數據顯示，到2017年5月，今日頭條激活用戶數已經超過7億，月活躍用戶數超過1.5億。
張一鳴完成了第一次原始積累。
#2
兩次戰役
完成原始積累后，張一鳴在國內進行了兩次“戰役”。
2014年，多家紙媒與傳統門戶網站群起“討伐”，連國家版權局都表示，今日頭條傳播的部分內容構成侵權。
張一鳴在接受國際在線采訪時表示，版權爭議，實際上是被媒體放大了。
流量驅動下，今日頭條是傳播的重要陣地，版權無法成為武器。悄然之間，今日頭條用流量奪去了話語權。
第一次戰役，字節憑借強大的用戶基數平穩解決。
2016年，“后真相時代”成為了年度熱詞。所謂后真相時代，簡而言之就是立場決定是非，情緒蓋過事實。算法帶來的“信息繭房”問題掀起了全社會的關注。
12月，人民日報評論部刊文《算法盛行更需“總編輯”》，指出不能把篩選信息的推送機制，完全交給機器算法。2017年7月開始，人民日報接連發文，討論算法問題。
總結下來，算法導致幾個問題：1.內容越來越單一、越來越偏激、格局越來越小；2.制造“信息繭房”；3.劣質信息、標題黨、廣告黨盛行。矛頭指向了今日頭條。
全網對于技術中立與價值觀的討論，對張一鳴奉行的技術中立提出了挑戰。
2017年，北京網信辦約談今日頭條、鳳凰新聞手機客戶端后，今日頭條手機客戶端“推薦”“熱點”“社會”“圖片”“問答”“財經”等6個頻道暫停更新24小時。
面對算法的指責，字節不再堅持中立論，開始有意識進行平臺治理。
如今的短視頻和直播，字節可能是審核機制最嚴苛的平臺，一些日常化的語言如“錢”“酒”都要找替代詞。
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，就沒有了關閉的可能。
無論平臺如何治理，都不可能回到過去的內容生產和分發機制。
#3
巧奪話語權
在紙媒、門戶時代，內容是中心化的，專業的記者、編輯、制片生產內容，通過幾個集中渠道向公眾分發。
從今日頭條開始，渠道被聚合，流量被集中。渠道反向改變了內容生產模式。
生產者為流量服務，一個去中心化的內容生產模式出現。
新的內容生產機制下，內容為了流量服務，也許質感、專業度都不如以前，但是對用戶的吸引力更強。
延續著今日頭條的邏輯，2016年，抖音橫空出世。
抖音更加強化了今日頭條的邏輯，用戶畫像，算法推薦，開屏即視頻。哪怕不綁定賬號，打開手機也能直接看。
當然，中國互聯網充斥著聰明人，抖音既不是最早做短視頻的，也不是唯一奉行極簡交互模式的。
在抖音前，快手用戶量已經有了相當的基礎。抖音的UI交互，被北美音樂短視頻社交平臺Musical.ly率先呈現。
但有字節這般規模的，產品沒有抖音這般直截了當。有這樣交互邏輯的，沒有抖音這樣的基礎。
2017年11月10日，字節10億美元收購Musical.ly，一勞永逸地解決了“抄襲”質疑。隨后就是抖音一路狂奔的故事。
這套產品模式攻無不克，海外同樣如此。
2017年下半年，抖音開始出海，Tik Tok橫空出世。
以往，中國社交平臺很少出海，看起來是因為國外社交市場牢不可破，并且海外用戶的文化習慣有很大不同。
但Tik Tok證明，大家都是直立猿，本質上是一樣的。全球社交市場遠比國內要大，壁壘卻遠沒有微信、微博這般牢固。
Instagram是圖片社交，WhatsApp是熟人社交，Facebook是SNS，YouTube是長視頻網站，Netflix是流媒體，然而，恰好沒有出現一家獨大的短視頻平臺。
Tik Tok成為了空白市場的填補者。半年5500萬，9個月用戶達到1億，兩年半時間增至5.08億。在ChatGPT之前，Tik Tok是全球增長最快的應用程序。
只用了10年，張一鳴就完成了“內容-算法-商業”帝國的深厚積累。
#4
斷人財路
非美國企業，卻是輿論陣地，被針對是Tik Tok的宿命。
張一鳴的第三個至暗時刻從2020年延續至今。
疫情讓Tik Tok成為最大的受益者。Sensor Tower數據，2020年上半年，TikTok除4月下載量不敵在線會議應用Zoom外，其余5個月均是全球當月下載量最多的App。
Tik Tok隨即受到了針對。從這一年下半年開始，Tik Tok的關鍵詞就是“剝離”“賣身”。
這樣的巨無霸根本不缺少買家，微軟、甲骨文、馬斯克都想吞下這塊肥肉。
起初Tik Tok還抱有幻想，試圖通過避開與字節的關聯來爭取生存，但最終發現，對方并不是來談判的。
Tik Tok最終選擇了抵抗——拒絕出售。
2024年，TikTok在美國的活躍用戶數量已攀升至1.7億，幾乎是美國一半人口。
慌張的美國人打出了最后一張牌——禁令。
4月24日，在美國參議院支持下，拜登正式簽署了禁止TikTok在美國運行的禁令。字節跳動被限期約九個月剝離其美國業務，否則將面臨美國全國禁令。
12月6日，美國聯邦上訴法院維持了相關法案。
多方消息顯示，1月19日，Tik Tok將完全關停在美業務。
Tik Tok并不懼怕被關停。
Tik Tok的底氣并不是各國政府給的，而是用戶基礎撐起來的。
根據Statista的數據，截至2024年4月，TikTok在全球擁有15.6億月活躍用戶。
Tik Tok不依賴任何一個國家。
特朗普說，“坦率地說，有很多人喜歡Tik Tok。上面有一大堆年輕人，如果沒有它，他們會發瘋。”
這其中的邏輯在于，Tik Tok是數十億用戶生活的一部分，也是很多人的飯碗。
字節實現了內容生產的去中心化，相當于把內容的收益權去中心化。制作視頻、直播帶貨、上線店鋪、為服務引流，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30秒鐘的明星，無數普通個體從字節搭建的平臺中，得到了額外的收入，很多人甚至成為專職主播。
根據EchoTik的數據，2024年6月，TikTok Shop美國站的累計GMV已超越40億美元大關，全年GMV有望突破110億美元。
砸人飯碗，斷人財路，注定會激起反對的聲浪。
#5
文化大出海
“Tik Tok難民”涌入小紅書，最初就是反對美國政府封殺，以及維持自己的自媒體生意。
但觀點普遍認為，這只是小部分用戶，利用了漏洞實現的。小紅書并不足以接得住這次流量，這也不是長遠的商業模式。
真正能經營下去的模式，還是如Tik Tok這樣，走出國門，在海外建立平臺。
因此，小紅書真正的訴求可能是“Tik Tok難民”幫助擴大小紅書在海外的影響力，以便建立海外品牌。
與之相比，字節依然是最有機會的那一個。
字節也已經充分印證了打法的有效性，此前Lemon8已經展示了手腕。
2020年3月，Lemon8的前身Sharee率先在日本上線。半年后Sharee更名為Lemon8，進入泰國、新加坡等東南亞市場。
去年9月，Lemon8成為美iOS下載量最大的生活類APP；Android上同樣名列前茅。
這款定位于海外版小紅書的產品，成為又一把尖刀，直插美國市場腹地。
但其實，無論美國市場如何，字節都已經跑通了海外市場的打法，并與核心產品理念形成了有效結合。
算法主導分發，產品體驗歸攏用戶，反向將內容生產與收益去中心化。流量增長后開辟電商、本地生活、OTA等商業，進一步形成生態綁定。這套方法目前幾乎未嘗敗績。
字節已經成為中國文化出海最成功的企業。
在字節之前，已經有不少中國元素出現在全球社交平臺，比如李子柒、辦公室小野、滇西小哥等等。但他們知名度高的前提是極優質內容。
極優質的內容不缺觀眾，但這個社會生產的內容，絕大多數還是中間段。需要平臺推薦、垂直用戶群。字節為中間段內容提供了更好的平臺。
算法為所有內容生產者提供了相對公平的機會，這種情況下，充滿創意并且勤勞的中國內容生產者，稱得上降維打擊。
漢服文化、中國美食、太極和武術、傳統節日慶賀、書法和繪畫、傳統樂器表演和中國古代建筑，都借助一個又一個普通內容創作者的視頻傳播到全球。力度更大、內容更全面、維度更豐富。外國用戶能更全面地了解中國文化。
這種趨勢無法逆轉，正如陳佩斯小品里那句話，管得了Tik Tok，還管得了用戶愛看啥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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